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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诗人郑敏心灵肖像

管理员2022-02-25【丧葬文化】人已围观

在郑先生看来,国人的文化自卑感和西方中心主义,是我们“对科学和民主的理解只停留在五四时期”、许多要紧的认识尚没有走出“新文化运动”历史阶段的表现。(《教育与跨学科思维》)我们没能从20世纪初激进的自我批判和自省中走出来,进一步深化自我认识,故而陷入“新殖民主义”,故而轻易被西方设置的“现代文明/落后民族”等二元对立观念所俘虏,成为驯服的信徒:
所谓的“新殖民主义”可怕之处就在于它不是如老殖民主义那样以占领土地为目标,而是从经济利益出发,以商业文化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民族的生活伦理价值观,使他们遗忘自己民族的文化传统智慧,沦为强权国的文化殖民地……而这一切都是在冠冕堂皇地解放落后民族,赐给他们现代文明的口号下进行的。(《历史时刻:中华文化传统的复兴与教育改革》)
郑先生认为,我们首先必须理解并相信“文化传统与先锋并非二元对抗”,才能确保我们民族在精神层面的独立选择。(《对21世纪中华文化建设的期待》)同时,我们必须挖掘自己几千年的古老文化智慧,向中国文化传统取经,赋予其符合时代精神的新阐释,才能抵抗“文化审美与追求受到消费市场的宣传操纵”,在现代化建设过程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在物质丰富与精神境界间的平衡》)

假如今天有人回顾“解构主义在中国”的旅行和本土化发展,郑敏应该是关键的一个点,谁也绕不过去。然而,实际上,她恐怕又是最容易被学术史专家遗忘的人物。
她一生不合潮流,不通时务。青年时代,她对“先锋艺术”着迷,与时代的革命主旋律擦肩而过。暮年,赶上全球化浪潮,当文坛和学界以追随西方时尚为荣的时候,她又率先“泼冷水”,借西方之矛——解构主义——反西方中心主义。她不惮其烦,撰文倡导从古典汉语文学和中华传统文化吸取现代性营养,阐述其对于提高国民文化素质、建构民族文化身份、重树文化自信的重要意义,以致被外国文学批评界同行讥为“新保守主义者”。
当然,这个外号郑敏先生置之一笑,并不在乎。从70年代末回到工作岗位起,她专心教学、研究和写作,一直与学科权力、学术名利保持礼貌的距离。80年代,她被授予“九叶诗人”桂冠,名气暴涨。紧接着,她的解构研究和文化批评文章引发巨大反响,在文艺理论界声名鹊起。但她始终习惯独来独往,既不参与课题经费的角逐,也不谋求学术组织或学术圈的认可。对此,人们常常说她清高傲世。其实,她仅仅是觉得时间宝贵,不容务虚和浪费。
不浪费时间空谈,既是郑敏先生不明言的学术准则,也是她的教学准则。1986年,她开始在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指导博士研究生。从那时至今,她与学生一直保持着最纯粹的学术交流关系。
她仿佛理性的化身。指导论文的时候,她思维敏捷,逻辑严密。她的连环反问杀伤力强大,常常将准备不足的学生逼入绝境而迫使他不得不加倍用功。上课,课下交流,她几乎不谈自己的私事,也不怎么过问弟子们的私生活。她从不沉溺于个人过往的得失而感怀念旧,好像没有念念不忘的得意功绩,也没有耿耿于怀的哀愁怨恨。她的兴趣和话匣子总是面对当下的公共领域,话题可以是任意一条阅读感受、学术随想、时事新闻、国际事件,也可以是由此延伸开的宏观论题——文学、艺术、文化、教育、民族素质、国家道路。讨论的时候,她总是开朗、愉快的,时而滔滔不绝,时而充满好奇和期待地探究年轻人的想法、与学生平等地辩论。
她永远平和、开放,身上没有老人的暮气专断,没有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我什么都懂,没有过去的时光多么美好曾经的世界多么完美可惜你们没赶上,没有一年不如一年一代不如一代我老了没关系你们未来怎么办……她总是对每个新日子每个新现象感觉新鲜,渴望求索新知。对于她的学生们,这些正是她最具感召力和魅力之处,也是她影响最大而让人浑然不觉的东西。
郑敏先生指导博士生17年。在她的垂范下,师生同窗之间没有基于利益的往来,没有相互关照、一体共荣的私交。除了偶尔相约交流一下学术兴趣,多数时间,大家彼此相忘于江湖。相聚也好,相忘也罢,郑先生均视为自然。郑先生再三明确表示,她不欢迎学生无事登门请安。她总是说:“逢年过节,来往应酬,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最没意思了;你要来,就带着问题来,我们一起讨论。”正因为如此,数十载师生情渗透入灵魂深处,各人却依然是彼此尊敬的个体,没有形成所谓“师门”。
从世俗的眼光看,郑敏先生这些做派似乎过于严肃,有点不近人情。可是,只要靠近她的心灵,你就能感受她的温柔和情趣,被她吸引。她的客厅墙上,挂着淡雅的水彩画和素描。她的家具老旧朴素而整洁,橱柜和台面上总有朋友送来或自己种植的鲜花静静盛放。客人到来,茶几上永远提前备好了香茗、杯碟和各色小点心,学生来上课也是如此,因此,无论访客进门前多么忐忑,坐下的一刻便放松了。
不管是电话里还是面对面,她声音柔和、甜美,字字清晰,语句永远自然流畅、从容不迫,有时说着说着自己先笑起来,笑声带着一贯的自信和果断。她的声音温柔而有力,仿佛智慧和意志渗透于每个语词,让人自然而然感受到分量。
她热爱古典音乐,留学美国期间曾经跟随老师学习三年声乐。不过,她从来不显摆这段历史,不在这个话题上高谈阔论。音乐起时,她合上眼帘静静聆听。过后,或许和同伴简短地交谈一两句,你可以从她脸上看出悠远的深思和心魂的沉浸。
郑敏先生在《贝多芬的寻找》一诗中写道:
用什么能拥抱亿万人们?/伸出多瑙河的手臂/点燃北斗的眼睛/用像海蚌一样开合的坚硬的嘴唇/申诉他对人们的爱,对黑暗的恨……
郑先生和贝多芬一样,爱智慧,爱真理,爱人。她把爱写在诗歌中,论文中,正如贝多芬把他的爱写在交响曲中,耳聋也阻挡不住。这就是我们在百岁诗人郑敏的人生日历中找到的光。
作者萧莎,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本文首发《光明日报》2020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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