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怀念

　　外面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这样的日子，适合窝在家里开着暖气看书、听音乐，或者怀念一个人。我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想起了爸爸，想起了如山一般的父爱。七年的天地相隔，并没有模糊爸爸在我记忆里清晰的容颜。就在昨夜，我还看见了他，看见他在老家的小院里忙碌，看见我们依然是那承欢父母膝下的小儿女，但是心里却怎么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好像拥在怀里的幸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掠去。经受不住这样的纠缠，蓦然从睡梦中醒来。凌晨三点，北方最深沉的时刻，爸爸，我梦见了您!无论何时何地想起爸爸，我都感到揪心的痛。作为爸爸的长女，我从6岁那年踏进学校大门到19岁大学毕业，一直扮演寄生虫的角色，刚参加工作，又早早结婚生子，在自己温饱问题尚无力解决的情况下，没能顾及生我养我的父母。也曾找理由安慰自己：一生好漫长，以后会有时间孝敬父母。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养育之恩的时候，52岁的爸爸就匆匆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爸爸的一生充满了艰辛和苦涩。1948年12月23日，爸爸出生在豫东一个贫穷的家庭，当时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在本村因为男丁稀少又受同族人的排斥和追杀，为了活命，奶奶、爷爷卷起一床破旧的被褥带着爸爸加入了走西口的大军。爸爸的幼年是在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饥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的日子里度过的，生活的磨砺养成了他坚忍不拔的性格，可以直面困难，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奋力前行。爸爸排行老三，有两个姐姐和三个弟弟。爷爷去世时叔叔们都还没有成家，奶奶体弱多病，后来我和妹妹又相继出生，本已捉襟见肘的家庭更是一贫如洗。面对贫困的家境，妈妈愁眉不展，爸爸安慰妈妈说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他勒紧腰带，供应叔叔们读书，之后节衣缩食帮他们建造了新房，组织了家庭，真正做到了长兄如父。至今依然记得爸爸在小叔的婚礼上酩酊大醉的样子，他匍匐在爷爷的遗像前，留着泪说最小的弟弟也已经成家，告慰爷爷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爸爸对长辈十分孝顺，妈妈是独生女，结婚后姥姥也随我们一起生活，爸爸象对待自己母亲一样对待姥姥，从来不允许我们顶撞她老人家，做了好吃的饭菜总要姥姥先吃。奶奶晚年因病卧床不起的8年里，爸爸衣不解带守护在左右。 为了生计，爸爸早出晚归，勤劳持家，坚持供应我们姊妹四个上学，还尽量帮助已经成家的叔叔们。农闲时间，为了补贴家用，爸爸就用自行车驼着三四百斤粮食到一百公里开外的地方去卖，以换取些微的差价，有几次因为饥饿劳累昏倒在路上……爸爸一生象老黄牛一样默默劳作着，不舍得吃一顿好饭，不舍得穿一件好衣服，“含辛茹苦一生累，养老育幼两世功”是他一生操劳的最真切的写照。 爸爸是八亿普通农民的一员，更是优秀农民的杰出代表。他不仅具备农民的勤俭、质朴、善良和热心，更有不可多得的睿智、远见和“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主人翁意识。爸爸多才多艺，小到做饭、织毛衣、缝纫衣服，大到建房子、做木工、修理各种农用车辆，没有爸爸不会的。而且爸爸十分喜欢读书，我常常看到他在紧张的农活之余手不释卷，挑灯夜读。爸爸读书很杂，除了各种体裁的小说散文和带有政治色彩的文字之外，也见他读过许多天文地理、民俗风情、医卜星象之类的书籍。爸爸以言传身教给幼小的我进行了最初的文字熏陶，让我对文字有一种天然的亲近，而且受益至今。爸爸因为读书多，知识面特宽，对别人提出的问题总能说出个一二，而且能拿出独到的见解，提出忠恳的意见，加之他出了名的热心肠，左邻右舍谁家有困难，总能看到他鼎力相助的身影。农忙的时候，爸爸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去帮助村里的孤寡老人;家里的一辆自行车，成了周围村民公用的交通工具;家里有了些微积蓄，就会被爸爸无偿借给那些他认为最需要的人……因为太多的义务劳动，难免会影响自己家的活计，为了这个妈妈没少和爸爸生闲气。幼年的我也不理解爸爸诸多匪夷所思的举动，总觉得爸爸对外人比对自己家人更好些，还为此暗暗记恨过他。现在回过头来看一下，才发现自己拥有一个多么高尚伟大的父亲。爸爸的无私也赢得了人们对他的敬重，他在世的时候是我们那里最德高望重的人，爸爸去世的消息传到老家，周围几个村里的人们都伤心得不动灶火，拥到家里给爸爸送行。　爸爸写得一手好字，逢年过节或者村子里有红白事的时候，都少不了爸爸的墨宝。有时候买不起墨汁，爸爸小心翼翼地从锅底上铲下锅灰，加少许水调和一下，一瓶墨汁象变戏法一样出现在手中，在一片喝彩声中，一帧帧洒脱刚劲的条幅在爸爸运腕挥毫之际应运而生了。爸爸还爱好音乐，我小时候经常见他把我们写过的作业本收集起来装订在一块，在背面工工整整地抄上自己喜欢的歌曲和戏剧，有全场的《朝阳沟》、《白毛女》等，还有当时流行的一些革命歌曲。爸爸的笛子吹得很好，鼓点也击得节奏感极强，但他更偏爱二胡，拉起来摇头晃脑，自得其乐。乡村的夜晚是那么寂静而漫长，爸爸的吹拉弹唱就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有时候他会在我们家门前的空地上摆开场地，唱柳琴，说大鼓，讲故事，引得周围几个村庄的乡亲都搬来凳子围坐得里三层外三层，我和妹妹看到爸爸这么神气，感到好自豪，自觉担当起维持秩序的责任。可是妈妈不喜欢，说爸爸是“出洋相”。聪明勤奋的爸爸中学没有毕业就被迫辍学，如果家里有条件，也许爸爸的命运该会是另外一种样子。爸爸没有怨天尤人，他隐藏起深深的遗憾和无奈，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爸爸一再告诉我们学习的重要性和知识的力量，让我们明白身为农村孩子要想有所作为首先要好好学习，为此他和妈妈节衣缩食供应我们念书。至今还记得爸爸举着我的录取通知书一路小跑回家时的欢喜若狂，那天我们家象过年一样置办了大桌的酒席，通知书爸爸读了一遍又一遍，不忍释手。他为自己女儿成为村里第一个跨出农门的大学生感到骄傲和自豪，也为女儿代他实现了一个夙愿觉得兴奋和开心。参加工作后，我更成了爸爸的骄傲，当穿着一身威严法官服的女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爸爸眉眼都在欢笑，他拉住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时刻牢记自己是农民的女儿，多关注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农民的疾苦，运用法律之剑斩除世间不平之事。爸爸的一席话给刚刚步入社会的我上了朴实而生动的一课，我明白了许多人生的道理，并一直奉为法官生涯的座右铭。我今日工作与为人得到首肯，和爸爸的教诲是分不开的。爸爸是尺子，是镜子，更是一座丰碑!我是家里的长女，从小受到爸爸特别的疼爱，在姐弟四人中，我性格和生活习惯最象爸爸：我象他一样做事风风火火，但缺少他的隐忍和宽容;我象他一样事事追求完美，但没有他坚强果敢;我象他一样对一切都感兴趣，但没有他多才多艺;我象他一样善良热心，但没有他无私慷慨。 本来以为可以永远沐浴在父爱的光辉中无忧无虑地生活，可是在2001年6月1日，一场飞来横祸夺去了爸爸鲜活的生命，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这个家怎么可以缺少爸爸的支撑?我的人生之路上怎么可以缺少爸爸的陪伴?当我失意和迷惘时，怎么可以没有爸爸的支持和鼓励?我痛苦和绝望时，怎么可以没有爸爸的关怀和呵护?真正的痛苦是表达不出来的，心已由痛苦转向麻木，但心底深处的爸爸，依然是一个不能触及的角落。爸爸是那最幸福的回忆，是那最美好的瞬间，是儿女心灵深处最温暖而又最让人痛楚的一页!我们在心海中为您搭建了一个纪念堂，无时无刻不在深深地缅怀您，可又不忍心让滚翻的泪水和悲伤的回忆去惊扰您。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哀思无语，唯有泪千行!孤坟一座，青草一簇，怎不让儿女断肠!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爸爸，让我们如何捱过想您的时光?时隔多日，我依然不能接受爸爸和我们永别的事实，总觉得在某个日子里，爸爸又会满面笑容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以博深的父爱化解我心中的彷徨。爸爸栽下的果树已经硕果累累，爸爸构建的小院炊烟依旧，爸爸挚爱的亲人依然在按各自的轨迹生活，只是这一切竟然少了个您，多么残酷的现实啊!泪雨纷飞中，仿佛看到爸爸依然在田间劳作，依然在树荫下乘凉，依然在果园里等待他倦飞的女儿回家……爸爸，每逢您的祭日，我们姊妹几个都会回去看您，不知您是否天堂有知?您健在的时候，我们做儿女的为什么想不起多关爱您一点呢?为什么每次团聚，都是您和妈妈在厨房里忙碌?为什么每次做好了饭菜，都是您最后一个落座?为什么我们眉飞神舞地说笑时，总是您在一旁默默地、慈祥地看着我们?爸爸的爱，象山一样深沉而凝重，象海一样博大而无私!而今，这一切都成为美好的回忆。再也不会出现那熟悉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您慈祥的容颜!您去了，把无限悲哀与伤痛留给了我们：在您去世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奶奶经不住痛失爱子的悲伤，也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悄无生息地去了;而外婆——一个把您作为靠山的老人，在咀嚼悲伤和痛苦中一分一秒地挨过四百个日日夜夜后，也与世长辞。妈妈再也没有欢乐的时光，即便是在她娶儿媳、抱孙子的喜悦时光，也仅不住泪流满面。而我们，您的儿女，每天就在深深的思念中一分一秒的度过，生死别离让我们尝尽了人生的无奈与凄凉!爸爸，您走了，我们还要继续生活，还要重复那无数个单调的日子。有时候我心里烦闷了，多么希望还可以听到您谆谆善诱的开导!可是茫茫人海，生死两离，我去哪里寻找您的踪迹?“想见音容空有影，欲闻教诲香无声”!爸爸，我们为您一生中的主持正义、乐观向上、无私济世而骄傲和自豪。您是我们生命中一座不灭的灯塔，指引着我们正确的方向，使我们可以坦然面对所有的荣辱成败。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想告诉爸爸我们现在的生活。弟弟妹妹们都已成家，您已经有了一个漂亮健壮的孙子，5个外孙，2个外孙女。我们生活得很好，妈妈和我们住在一起，她现在也很舒心，儿孙绕膝，得享天伦，我们会把没有报答在您身上的恩情加倍报答给妈妈，您不要牵挂她。我们都没有忘记您，您的目光永远会在我们身后，呵护着我们的每一天!爸爸，您一直与我们同在!爸爸，来生让我再做您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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