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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嫂嫂相处的日子

管理员2019-12-27【丧葬文化】人已围观

  和嫂嫂相处的日子

  张振庆

  父亲去世后,母亲和我还是同哥哥嫂嫂一起过。当时我已经工作,但还不大懂事。由于母亲没有工作,无经济来源,我和母亲又同哥哥嫂嫂一起生活,由哥哥嫂嫂照顾着,加上父亲去世少了一份收入,因此哥嫂他们的经济负担很重。为了使日子过得宽裕一点,嫂嫂有一段时间常常熬夜用缝纫机踏一些半裤衣服之类的东西去卖,以补贴家用。特别是有了侄儿,经济更加拮据。嫂嫂对此倒也不以为然,常以“年轻时苦不算苦”来安慰自己。和嫂嫂相处后收获的第一个印象便是她是个好强且热心肠的人。她常常为他人做“月老”,经她撮合成功的案例很多,也包括我。曾经有人跟她开玩笑,外面正规的婚介所成功率未必比你高。

  1984年,我的未婚妻经医院检查,有心脏病,需要手术。嫂嫂得知后,比我还急。9月18日,嫂嫂帮我叫了一辆“三卡”,冒着阵阵大雨和我一起到杭州找医生,送东西。这天雨没有停我和嫂嫂两个人都淋得落汤鸡一般,穿着一身湿衣服回到南浔已经是傍晚五、六点钟(这一段我记得特别清晰,至今这场景还历历在目)。手术时的关切就不用说了。

  1985年初,我开始筹办婚事。这么多事都由哥哥嫂嫂和姐姐他们操心着,酒水的价格、用什么烟酒、坐茶接新娘,事情多得数不胜数,但他们都帮我安排得妥妥帖帖。那时市场还没有完全放开,比如香烟就得托人想办法。这里我特别要感谢的就是嫂嫂,我毕竟不是她的亲弟弟,但她完全把我当她的亲弟弟看待,既化钱,又出力。

  婚后,我们夫妻俩在哥哥家吃了一个月。在这些日子里,嫂嫂每天给我妻子吃一个蛋(嫂嫂自己却没有这种享受)。我们夫妻每次去看母亲,嫂嫂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妻子的身体情况,还看面孔看舌苔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1998年夏天,我妻子从杭州检查回来说,心脏瓣膜已经老化需要重新换瓣。当时我们刚装修好新宅(厂里分配的福利房)不但无钱反而欠债,心脏手术的费用又不是个小数目。哥哥嫂嫂安慰我俩,说“别急,办法总比困难多,有我们姐妹在,总归要把这个手术做成功。”尔后,他们帮我们找妻子的厂领导,找医保办,还帮我们筹措手术费用,终于使我妻子顺利地走上了手术台。我妻子手术的前一天,嫂嫂自己身体不好,仍和姐姐姐夫一起来杭,宽慰我和我的妻子(这时的嫂嫂因乳腺癌早已动了手术),并在医院里一直呆到手术成功转到监护室。嫂嫂临走前还百般劝慰我、交代我:“叫伊多吃点水果”,“小菜吃好来”,“多吃点水产品”,“肯定好得快”。(我记得我们离开南浔时哥哥还给我们一个祝愿,他说这次我走不开,不陪你们去了,但是我会来接你们的,我来接的肯定是一个手术成功的弟媳。)记得妻子出院那一天,嫂嫂同姐姐买了好小菜到我家,把菜烧好,把我们家的卫生搞好,连床铺都整理得端端正正。回浔后,嫂嫂每天叫哥哥打电话给我(因为那时我家还没有装住宅电话,只能打到厂里),或叫我们及时打电话给他们以随时了解我妻子的康复情况。由于妻子已经是第二次手术,恢复要慢,嫂嫂为此常常操心,不论是她和哥哥来看我们,还是我们上她家去,见了面总是叮嘱“多买点弯转、鲫鱼吃吃”,“营养要跟上”,天天问这问那的。还常常对我说“要关心老婆”“有啥事体尽管搭我讲”。

  我俩结婚28年,每年的年夜饭都在哥哥家吃,家里添了女儿后,母亲去世后,从不间断。我们如果客气了,嫂嫂反而不高兴。说过去是一家子,现在虽然是两家了,但一起吃年夜饭就好像仍旧是一家人家一样。年夜饭总是嫂嫂一手操办,她从不要我们插手。就在嫂嫂旧病复发、哥哥遭遇车祸的那个除夕,嫂嫂还让我们去吃年夜饭,她十分吃力地操办着,我们都去帮她的忙,她还觉得过意不去。不过她还是很高兴,说团团圆圆的,多好。想到这些,我心里常酸酸的,止不住眼眶里溢满泪水。

  哥哥嫂嫂搬到浔东后,离我们家更近了(只是偏僻一点),我们吃好饭,有空就去哥哥家打牌,那时候,嫂嫂往往兴致勃勃。考虑到嫂嫂和妻子身体都不大好,我们打牌的时间都掌握在两个小时以内,不能影响休息。我至今还留恋着这些日子,既加深了亲情,又消磨了时光,一举两得。

  2008年七月半过节,嫂嫂让我妻子看她胸口,好像有一个小瘤。我妻子对嫂嫂说:“你要去看的。”嫂嫂因为孙子还小,儿子媳妇工作忙,说再坚持一下,等孙子上幼儿园了再去看。这几年嫂嫂既要领孙子,又要和哥哥一起装修新房子,她本来就是一个动过大手术、体弱多病的人,嫂嫂的精力和体力都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2009年过年,嫂嫂胸口原来的小瘤突然大起来,姐姐、妻子、新星、小斯都力促嫂嫂尽快去治疗,不能延误了。大年初八,嫂嫂在哥哥捷捷他们的陪同下去浙一医院,在那里一住就是两个月。嫂嫂住院,我们全家都心急如焚,我们知道这病复发绝对不是好事,是很麻烦的事情。除了彼此之间频频的电话短信联系外,我和妻子去医院看望了嫂嫂两次,女儿也去了一次。不过,对嫂嫂的病情我们既晓得其严重性,又存在侥幸思想。因为在日常生活中,嫂嫂的身体时好时坏,而嫂嫂自己又好像半个头医生,我们总想嫂嫂会慢慢好起来的,甚至会创造奇迹。

  就是在这个时候,嫂嫂还时时牵挂着我妻子的身体。她要么打电话来,要么在我们去的时候,反复叮嘱我妻子“勿要吃力”,“不要搓麻将”,“搓麻将太专注、太吃力,对心脏不好”。有一次我妻子牙床出血,嫂嫂连连来电询问出血情况,要我们马上到湖州医院去看,并把结果及时告诉她。念及这些,我们常常为失去嫂嫂伤感,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得到嫂嫂如此这般热心的关切了。

  2010年5月7日,我接到哥哥一个关于嫂嫂病情的信息,说嫂嫂做B超,发现右肾情况不好。以后我几乎每天都接到哥哥关于嫂嫂病情的短信通报,看来嫂嫂的病情是每况愈下。我们都为哥哥一家操心。我们的心情十分沉重。以后这些日子,嫂嫂除了去中西医结合医院做治疗外,基本上都是在家里休息和中药治疗。去看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大热天穿着棉袄,戴着绒线帽子,围着围巾。我们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尽管嫂嫂抗争病魔的意志很坚强,但她能挺得过去吗?我和妻子常常私下里默默地祝愿嫂嫂能充分发挥体内的潜能,再一次创造战胜疾病的奇迹。

  2011年5月12号上午,我接到哥哥发来的短信,说:“这一次要过坎怕真的难了!”我和妻子的心都要碎了。我平时常常说:“不求发财,只求平安”。嫂嫂和我的妻子,犹如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都是人们常说的“病块头”。我和哥哥希望的就是他们身体好,至少是过得去。对我们来说,健康就是平安,平安就是福。想不到嫂嫂遭此厄运。有一次我和妻子去看嫂嫂,她对我们哭。我们虽然一边劝她,心里却像刀绞一样难过,是一种揪心的痛。嫂嫂这么个坚强的人也流泪,可以想见她的痛苦和强烈的求生欲望。自从嫂嫂困到,哥哥的脚尚未康复,我几乎每天中午晚上都要去一趟,帮哥哥洗洗碗、搞搞卫生。我往往一声不吭。有几次哥哥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我该怎么回答呢?我没有能力为好嫂嫂找到一条战胜疾病的路,我无法用言语来宽慰嫂嫂和哥哥,我的心里苦着痛着,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出一点微薄之力,为哥哥分担一点家务。我常常因没有能力回报他们对我的、对我们全家的真心实意的关心而感到羞愧。自从父母去世后,哥哥嫂嫂像父母一样对待我们,精神上的,经济上的,方方面面的,可我拿什么回馈他们呢?我只有一颗自认为是真诚的心。

  从6月19日开始,嫂嫂的病灶越来越恶化,溃疡越来越严重。我们每天去看嫂嫂,唯见哥哥忙个不停。原来开朗的哥哥变得不愿说话,老是流泪,人也变得又黑又瘦。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次我给侄儿发短信,说:“这几天你爸爸消瘦多了,我看了好心痛。”嫂嫂的病情恶化,无处不在的疼痛既折磨着嫂嫂,也折磨着哥哥和我。嫂嫂多次对我说:“我太苦了!”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已经是忍无可忍了。我常常这样想,嫂嫂这样一个热心的大好人,为什么要吃这般痛苦呢?每当哥哥含着泪向我诉说嫂嫂的病痛时,我便痛恨天道不公。每当哥哥忙不迭地侍候着嫂嫂而我只能袖手旁观时,我觉得十分惭愧。有时我在客厅里,哥哥和嫂嫂在卧室里,听到嫂嫂一边呼喊着哥哥一边大叫“痛煞我了”时,我全身的神经都收缩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如果我能够代嫂嫂受痛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不用想象哥哥此刻的心情真是度日如年啊!

  12月9日夜间,我接到哥哥最后一个关于嫂嫂病情的短信。当我赶到他家时,嫂嫂已神志不清。明摆着的是嫂嫂真的不久于人世了。我们把嫂嫂送到医院。从路上到医院,我心里一直在呼喊着,嫂嫂,你不能离开我们!哥哥,侄儿他们离不开你,我们也离不开你!你这一走,就真的不管我们了吗?……

  嫂嫂,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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