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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之七

管理员2019-12-24【丧葬文化】人已围观

  七

  1

  4月7日

  农历三月初八,一个黑色的日子!

  夜里,我半倚在你旁边的沙发上,和四叔他们说着话,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夜间两点多,起身看看你,依然在缓慢的呼气、吸气,看看引流袋,一点尿液也没有,不排尿已经两天了,说明你的肾脏已经停止了工作。摸摸你的手,依然是那么温暖,像你爱抚我时一样的温度,但是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再也无法给我支撑,甚至不能在我协助下,再摸一摸我的脸庞和青丝。

  趴在你胸膛听听心跳,依然显得铿锵有力,当时,就是这声音蒙蔽了我,我才没有相信自己的灵性,没有催促你去检查,延误了治疗。

  四叔他们经过600多公里的长途跋涉,有些累了,带着疲倦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沉睡去,小叔守在你身边,万分难过地看着你。

  小叔,山领的爸爸,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长幼的辈份使你们没有过多的交流,遇到家里有事时才会聚在一起。从你生病后,他像所有的父辈一样难过,多次探望你,打点银两让山领带过来,告诉我无论如何不能放弃,有一点点希望也要争取到底。在你病危时,他日夜守护在你身旁,成了哥和山领之外,我最大的靠山和精神支柱。

  看到我醒了,小叔说,再睡会吧,有我呢。我又闭上眼睛。

  再醒来,凌晨四点,陪你住院时调好的生物钟是每过一、两个小时醒一次,好照顾你翻身解手。

  看看你,发现你呼吸带有响声,而且胸脯起伏很大,嘴半张着,舌头红肿着堵在嗓子里,呼气吸气的频率更慢,而且愈加费力。我大哭起来,怎么让我的心肝宝贝这么受罪啊!我握住你的手,一遍遍呼唤着你,心如刀绞。

  在医院时,每次看到你痛苦不堪,我都难过得要命,你受折磨的是躯体,我受煎熬的是灵魂啊。我恨自己不能替你承受,恨我无力救你。对你的爱和不舍,与其说是妻子对丈夫的爱,更不如说是母亲对孩子的痛惜。心疼到无以复加,我会称呼你乖乖、儿子,你也很受用的样子,对我呈现出孩子一般的软弱。解手时,你会对我说,红,巴巴。流鼻涕了,你会对我说:红,鼻鼻。我敢打包票,如果不是为了顾及你男子汉的尊严,你更愿意叫我妈妈,而不是红。

  回到家里,我对你母爱的光辉收敛了许多,也不好意思再在家人面前叫你乖乖、宝贝儿,有时候自觉不自觉地叫你“我的儿”,都会引来别人的侧目。

  现在,此时此刻,看你艰难地和命运作着最后的抗争,我多么想把你抱在怀里,再唤你一声乖乖,再唤你一声我的儿啊!可是,当着小叔,我只有把喷薄的母爱倾注在紧紧握着你的手心里。

  孩子们都醒了,看到亲爱的爸爸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都难过地哭了。

  也许你听到了我们的哭声,也许你透过手心感知到了我们的温度,也许你徘徊在黄泉路上时听到了我们的召唤,也许你舍不得离开这个让你留恋的世界,你的生命力表现得那样顽强,从20秒呼吸一次,到30秒、40秒、50秒、甚至68秒呼吸一次,你一直坚强地没有放弃!鼻子不能呼吸,就用口,口不能呼吸,就竭力吮吸着放在你口中导气管里的氧气,舌头和喉咙肿胀进不了气体,痰堵住了氧气的通道,你就用鼻子把它们排出来……我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给你擦拭那些痰液,我恨不得用嘴巴把那些不断排出的痰液给你吸个干净!

  在你还清醒时,就预感到最后会因痰液遏止住呼吸道而不得而治,我们也试图买来吸痰器预备着,终究没找到合适的。现在,真的需要这种器械了,手边却没有。

  我让赵岩打电话问他干妈能否找医生过来吸痰。董娟反馈来的消息是,这种情况下不能吸,因为器官和嗓门都肿胀了,舌头也缩回去了,如果吸痰,只会走得更快。那么亲爱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守在你身边,给你擦拭一下鼻腔里排出的痰液,看着你艰难地挣扎,看着你渐趋缓慢的呼吸,看着你承受病痛最后的折磨!

  四月七日,农历三月初八,下午一时二十分,在经历过间隔时间长达84秒的最后一次呼吸之后,你停止了心跳,握在我和儿子手里的一双大手也慢慢变凉了。大宝,你永远离开了我们!

  所有的救治,都成了无用功;所有的日子,都成了我们生命中最后的回忆;所有的幸福和纠结,都回归于零。你走了,抛下我和儿子,到了遥远的天国,从此,再也寻觅不到你的踪迹,你只能出现在我们的回忆里!

  撕心裂肺的悲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被别人拉着离开你身边,他们要给你穿衣服,然后把你放入冷棺。你所有的事情不都是我一直在亲力亲为吗?没有了那口气,怎么我就成了局外人?为什么不让我最后再照顾你一回?

  哥说,红你不要跟着闹,这不是你能做的事!咱又不是在老家,没有老少爷们在旁边帮忙,啥都得自己安排,你得懂事,把他的后事办好!

  我终于沉默下来,静静地坐在你一直躺着的卧室里,任他们在外面忙个翻天覆地。

  院子里的人更多了,邻居们都不请自来地过来帮忙,男人们搭建灵棚,商量后事,女人们撕开白布做孝衣。两个孩子已经穿上了白袍和白鞋,戴上了孝帽。这样的场景,在爸爸去世时我经历过,在姥姥去世时我经历过,在婆婆去世时我经历过,在奶奶去世时我经历过,这次,你的离去,游走的白大褂,让我更加体会到生死离别的悲凉和凄惨!

  我呆呆地坐在一角,哥和小叔来商量事情时,千篇一律地用几个简洁的字打发:你看着办。

  傍晚时分,要吃晚饭了,我这次无需考虑你吃还是不吃,无需挖空心思让你多喝一口稀粥或者多吃几粒米。赵汉青端着碗拿着筷地过来,对我说,妈妈该吃饭了。我现在没有爸爸可以疼了,以后会更加疼你。

  赵汉青又说,妈妈,别难过了。咱们当爸爸旅行去了,再过几十年,你也会去,再过几十年,我和哥哥都会去,然后我们又是快快乐乐一家人。

  孩子突然的长大,让我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慰藉,但他对你的怀念,对我的疼爱,却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擦擦泪,把孩子揽在怀里,心再次碎成了粉末。可怜的孩子,成长的路上再不会有那份父爱守望在不远处,遇到困惑或者挫折了,再没有那个可以随时给你提供建议和警醒的人。中年丧夫的我是不幸的,让可怜的孩子承受幼年丧父的悲凉,老天啊,你瞎了眼吗?!

  我想起你喜欢我写给你的文字,那篇生日祝福,你不是到处炫耀吗?在你告别这个世界之时,我要用我亲自写下的挽联送你最后一程。想到你短暂生命中曾经放射出的璀璨夺目的光芒和那些不公正的待遇,我的心在滴血。饱蘸着一腔悲愤和痛楚,我挥笔写下了64个字:

  “警营二十六载,壮士纵横疆场,曾使凶頑闻风丧胆,赫赫战功尽显英雄本色;人生四十八春,英才偏遭天妒,竟让亲朋肝肠寸断,朗朗乾坤顿失去干将光芒。横批:浩气长存”

  大宝,这是对你一生最中肯的总结,最客观的评价,也是你引以为豪的妻子,能给你带来的最后的骄傲了。希望你还满意!

  2

  4月8日

  农历三月初九

  夜半醒来,习惯性的伸过手去,没能摸到你温暖的躯体,伸出去的右手却触到了冰冷的棺木,这才猛地想起,你去了遥远的天国,再也不用承受病痛折磨了。

  轻轻地折起身,环视一下客厅,沙发上睡满了人。孩子们昨天哭了一下午,现在尚在梦乡。

  走到院子里,灵棚已经搭建停当,你的遗像被端端正正摆放在桌子正中间,前面供奉着三牲和白酒、香火。从此,你不会再食人间烟火了,而我也不必再为给你做什么饭菜能合你口味而煞费心机。

  我为你写的挽联,赫然挂在灵棚两侧,院子南墙摆满了花圈,走到近旁细看,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和小辈们敬献给你的,寄托着沉重的哀思和悲痛之情。最大、最醒目的那个是我送给你的,上面写着两句话“碧海青天无限路,不知何日再相逢。夫君千古爱妻敬挽。”值得一提的是,本来要写的“夫君千古”,被误写成了“夫妻千古”。我爱,是你已经开始显灵了吗?你依恋我,舍不得离开我,所以用这种方式,和我作最后一次的相偎相依!

  佩服哥办事的有备和神速,在短短的半天之内,已经把一切布置停放。大宝,有哥在,一定会帮你把最后这件事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往常的这个时候,该给你放尿了吧?要不就是你急促的把我喊醒:红,巴巴……

  两个月来,照顾你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内容,天天围绕着你转来转去,痛苦着而幸福着。你走了,我大把的时间怎么打发呢?没有了你,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站在你的遗像前,注视良久,我真的不能相信你会永远离开我,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世界。点燃三株香火,播放一曲《今生和你一起走》,我再也不会相信那些曾经发过的誓言和给过彼此的承诺!

  院子里灯火通明,楼上楼下这么多人陪你,亲爱的,你还会害怕吗?

  你素爱整洁,最不能容忍脏、乱、差,我默默地拾掇着院落,收拾着客厅。今天,一定会来很多人,你的亲朋好友和同事会来悼念你,他们定然会有像你当初参加别人的追悼会以后那样的沉重:唉,英年早逝,痛杀亲人!以后要保重自己啊!希望他们不要像你一样,一段时间之后忘了这一切,依然肆意挥霍人生。

  嫂子来了,姑姑们和翠玲都起了床,孩子们也一个个睁开惺忪的眼睛,他们说,该给你烧早纸了,多给你送些钱,备够足足的盘缠。

  如果不给你送钱,是不是你就可以不走?我希望你留下来,不管以怎样的方式,留下来陪我。

  早饭时,赵汉青给我端进来饭菜,刚吃完早饭,他又热好了奶给我,一会又送来一罐露露。看到我掉泪,他就安慰我。他几乎顾不得给你守灵,经线一样过来看我。在他幼小的心里,因为突然失掉的父爱,他对未来充满了恐惧,生怕妈妈突然也有一天离开自己。

  赵岩大了,可以保护我们了,赵汉青这么年幼无知,以后的路,注定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你走后第二天,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带着相同的表情,向我说着同样的话语,劝慰我说尽力了,想开些,多保重,常联系……

  木然地坐在卧室里,心里一直混混沌沌的,来了这么多人,你呢?好客的你怎么不出来招待?

  一整天,家里都是人来人往,出一屋进一屋,我像傀儡一般,木然地见每一个来人,听他们说着安慰的话,接受他们的心意,对他们失控地显示出自己的悲伤和泪水。

  晚上,依然和孩子们一起陪在你身边。我知道你马上就要被带走了,留在家里的这每一个分分秒秒,对我来说是那么弥足珍贵!

  一具冷棺,阴阳两隔;咫尺之间,远比天涯!

  亲爱的,请你,请你走进我的梦里!

  3

  4月9日

  农历三月初十,你离开我们的第三天。

  三天,按照殡丧习俗是个重要的日子,亲朋好友要在今天和你见最后一面。

  那天,我起得很早,凌晨三点就起来了,蹑手蹑脚地把客厅里拾掇一遍,又把桌子上收拾利亮。你最爱整洁,在家最后这一天,我不能让你不满意。

  依然是去院子里游荡,灵棚里长明灯下,你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脸上的表情显得那样无奈和不舍。

  大门洞开,花圈摆满了巷子,这条路应该还留着你的足迹,却再也找不见那个提着蔬菜唱着歌曲回家的人!

  七点不到,亲朋好友都陆续来了,哭声、爆竹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我把自己的悲哀毫无保留地铺陈在众人面前,不是为了换取别人的肯定和同情,是实在没有办法掩饰得住。素焕姐说,不能再哭了,得打起精神把他送走,你哭的时候在后面呢。送你走后,沸腾了将近十天的家沉寂了下来,兄弟姐妹都走了,开始各自正常生活,品尝着“痛定思痛”的悲凉,我才真正理解了姐的这句话。

  司法学校的老大和桂红、劲楠、原新她们也来了,班头也来了。一别数载,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什么话都不用说,在紧紧相握的双手和难分难舍的拥抱中,她们明白我的悲哀,我也读懂了他们的怜惜。

  正午十点,赵汉青跑到卧室里对我说,妈妈,他们说要坐材口了。

  我急忙出去,冷棺已经打开,蒙在你面部的黄纸也被揭了起来,你静静地躺在那里,穿着里一层外一层的警服,连警帽都戴上了。表情平静安详,没有了病疼时的愁苦和痛楚,黝黑的面庞也变得蜡黄,脸上一丝皱纹都不再有,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还有什么话要向我吩咐。看上去比你三十岁时还要年轻。

  大宝,你看到撕心裂肺的我和孩子们了吗?你是否听到我们的哭喊?这么多人团团围绕你身边,就不能再看我们最后一眼?

  孩子们被安排给你擦拭面部,先是哥哥,后是弟弟,他们小心翼翼地用棉花团蘸着碗里的水,轻轻给你洗面。如果你健在,一定不会接受这样轻描淡写的象征性行为,你会豪爽地把他们打发到一边去,然后对着水管哗哗啦啦地洗个透彻……你一向那么爱干净,每天两遍、三遍地清洁自己,难过的是,最后在水龙头下冲洗一下自己的愿望都没能实现。

  在众目睽睽之下,你静默地躺着,那么坦然、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孩子们最后的孝心。为了两个孩子,你没少花费心血,我们把自己此生没能实现的心愿和理想,都悉数寄托在孩子们身上,对孩子的期望值很高。因为赵岩没有考入理想的学校,因为他们没能练就一手漂亮的字体,因为赵汉青学习上偶尔的松懈,你屡屡不开心。我多次开导你,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天性,我们不要要求他们十全十美,起码,他们是健康的,阳光的,心态、待人接物和性格,都是无可挑剔的。他们有能力给自己一个美好的未来,给我们一个鼓胀的希望。我告诉你等着享福吧,我们甚至多次讨论着孩子们在外地定居时,老态龙钟的我们是跟老大还是跟老二生活在一起……

  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比大小子还小一岁,那时我们多年轻,对未知的前程充满了期望和憧憬;我们生赵岩时,你和他现在一样的年龄,在寒冷而癖远的镇里固产妇院,你用筷子击打起鼓点,唱起了韵味十足的大鼓,我们一家三口度过婚后的第一个除夕;生赵汉青时我三十,你三十二,我们为了给自己添置一件小棉袄,冒着被“双开”的危险,交纳了当时堪称巨额的罚款,用满院菊香迎接了这个可爱的小生命。一家四口,甘苦与共,在一起度过了多少美好的时光。

  在我们大儿子就要参加工作、小儿子即将升入初三的时候,在我们家就要添丁进口、而你要晋升为公爹、祖父的时候,在我们的付出就要见到成绩和得到回报的时候,你走了,不会再出现在孩子们的婚礼上,不会再为他们指点迷津,不会再看到又一代后人的诞生!你的离去,带走了我和孩子们的幸福和快乐,让他们承受“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凉,让我承受“哀莫大于心死”的凄惨,这份削骨之痛,叫人怎不肝肠寸断!

  在他们给你擦拭好面庞之后,在孩子们最后一次与你近距离接触之后,亲爱的,你再也享受不到儿子们的抚爱、再也得不到他们对你大山一般深沉父爱的报答了……

  其实,那个给你穿戴最后一身衣服的,那个帮你最后一次擦拭面庞的,那个趴在你耳际与你最后一次窃窃私语的,应该是我啊!很多话,再不和你说,就要永远烂在了肚里;很多事情,再不帮你做,就再也没有机会。多想拉住你的手,再和你重走一遍那些幸福而快乐的日子;多想伏于你胸膛,再感觉一下那强劲有力的生命律动;多想投入你怀抱,再沐浴一次你温暖如春的款款情意……

  可是,被几个人死死拉住,我连走近你的可能都没有!难过到不能呼吸,却不能近距离的再看你一眼、再抚摸你一次!属于我的你,现在距离我那样遥远;属于你的我,却不能以自己的温度给予你丝毫的慰藉!这样的悲哀,感天动地,却无法拉近我、走向你。

  这个夜晚,是你在家中度过的最后一夜,也是我们一家四口最后的团圆。天亮之后,你就要和我们永别了,那种距离,不是隔山隔水的怅惘,也不是千里万里的苍凉,纵我们再努力,也跨越不了生与死的门槛。

  陪伴你的第三个夜晚,依然是一夜无梦。

  4

  4月10日

  农历三月十一

  今天是你离家的日子,从一九九九年农历八月十九那天我们搬进这个家,你进进出出了无数次,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出门,你是被动的,而且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你再不能用矫健的步伐跨越门槛,再不能谈笑风生地与家人挥手告别,再不能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尚在门外就大声喊着:我回来了!红呢?

  今天,也是你生病的整整两个月。六十天前,医生的一句话,把我们从幸福的巅峰打入痛苦深渊。患病以来,我们在问医看病的路上倍受折磨,你吃尽了苦头,我流干了泪水,依然没能留得住你!

  凌晨四点,我起床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和家人一起给你送纸钱。咱们没有女儿,嫂子体贴地让我们的侄女慧慧担当起女儿的责任,给你添置了漂亮的棺衣,又送了钱库。大宝,这下你没啥缺憾了。

  今天,要在殡仪馆和你进行最后告别,素焕姐和兰华她们说,按照农村风俗,夫妻双方中的一个去世,另外一个是不能跟着去殡仪馆和墓地的,因为有可能会因为逝者的不舍,把尚在的这个给收了去。尚在的这个要被在腰间束了绳索,捆绑在青石板上。我不怕你带我走,但我怕她们真的不让我去,如果不能送你最后一程,我这一辈子都会承受心灵上的折磨。我想她们和哥嫂承诺自己一定不哭、不闹,我要去好好看你最后一眼,我要把你镌刻在我的生命里。

  七点半,殡仪馆的车来了,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你从我们家抬走,看着两个孩子挡在你灵柩前撕心裂肺的哭泣。我强忍着巨大的悲痛,让自己镇静下来,有条不紊地给你带上剃须刀、毛巾、牙刷、香皂等生活用品。在你进入深度昏迷、也就是去世前一天,我刚刚给你刮过胡须,再前一天,我让你自己刷了一次牙,和孩子一起给你洗了头和脚,帮你修剪了指甲,孩子们昨天又给你洗了脸。大宝,在你上路前,尽管没能如愿洗成澡,但你绝对是最最清洁的。

  你的饭缸和生活用具,我本来打算收藏起来当成纪念的,后来他们说你到那里还要用,该给你带上,慌乱间没能找到你的牙刷,我把我那柄绿颜色的给了你。以前买牙刷时,我们总是买来同样的一对,然后按照“红男绿女”来区分,以后啊,绿色的是我的,红色的也是我的。

  殡仪馆内,亲朋好友都来送你最后一程,我们的同事也来了好多,你开封警校的室友和商丘的老乡也都来了,每个人都是那么伤心,他们以满面的忧伤和饱含的泪水,向你表达着不舍和缅怀。

  追悼会上,你依然带着刚毅和忧郁的表情,静默地看着大家,透过你深远的注视,我读懂了你最后的悲凉、无奈和不舍。

  遗像两旁,是我用血泪写就的挽联,分列两边的花圈,寄托着亲朋好友对你的哀思。你的生前战友和领导以沉痛的声音,回顾着你的一生,措辞中肯而客观。在单位几十年,无需任何溢美之词,你的每一步都走得铿锵有力,你的每一笔都浓墨重彩,你的每一项工作都做的那样完美,有关于你的每一段回忆,都是锦绣华章!

  公安局原拟让你归队任职“打黑除恶”大队长的,但你身体不允许了,在沉寂两年、郁闷两年之后,你告别令你痛彻骨髓的人生,默默谢幕。悼念词给你最后的定位是“虞城县公安局副科级侦查员”,一生金戈铁马的打拼,取得了斐然成绩,抒写过辉煌的篇章,获得的荣誉证书、嘉奖令和军功章盛满了两大箱子,留下几摞高高的办案笔记。在人生的终点站,谢幕时却被冠之以普通侦查员的身份,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但是,你走了,再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一点意义。平素隐忍的你,在天有灵尚若有知,也一定不会让我提出任何异议。伸伸脖颈,大宝,我帮你咽下了这最后一口憋屈。

  送你回家的四十分钟,是我们一家四口最后呆在一起的时间。赵岩抱着你的骨灰盒,赵汉青抱着你的遗像,我倒好像成了你的局外人。也是啊,在这个世界上,和你血肉相连的也就是他们兄弟了,你和我一起创造了他们的生命,给了他们幸福和美好的回忆,除了一脉相承的血缘,在孩子们成长道路上的每一点付出、每一段回忆,都深深铭记在他们的生命里,并且伴随他们走过之后没有你的漫漫征途。

  我让孩子们擦干泪水,告诉他们爸爸走了,有妈妈在,妈妈会承担起父与母的责任,会代替爸爸伴随他们走过人生的每一个路口。我告诉你,一路走好,别牵挂老人和孩子,我会替你尽你未尽的所有义务。告诉你,你的后事大部分是按照你生前安排去做的,但是衣服没有给你带走完,那么多,有上百件,他们说带太多你上路时拿不动,给了兴春他们,还有那么多双皮鞋,他们也说不能带真皮制品,再就是你的警服给了建光、山领他们一人一套,棉衣和训练服给了赵岩,算是留给他们一份念想吧,相信他们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自己有过一位身为优秀人民警察的至亲。

  我留下了你的几套夏装,抱在怀里,好像就感觉到了你的温度;挂在衣柜里,好像就可以等得到你猛然推开家门、喊着“红呢”笑嘻嘻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家里依然是你生前一样的摆设。你的那几张照片,还放在你原先的位置。我去年过生日时你拿出1000元钱让我拍摄的一组艺术照,和你并排放在一起。每次从外面回家,我都会先和你说几句话,絮絮叨叨告诉你每天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抱怨你几句。在我心中,你一直不曾走远,甚至孩子们也是,特别是赵汉青,如果我们几天不去东院住,他会怕你孤单,觉得对不起你。行文至此突然想到商丘那位心理医生说的“孩子是父母的映射”这句话,我的不承认现实的心态,是不是让孩子们产生一种错觉?会不会影响他们健康阳光的心态?大宝,也许我得重新考量这个问题了。

  按照老家风俗,女人在下葬那天是不能进入墓地的。没有办法,我只能送你到通往墓地的路口。

  这方墓地,十年前埋葬了我们的母亲,再往前追溯,常眠地下的是我们的祖父和祖母。就在整整七十天之前,你还带着我和孩子们来这里给先人送纸钱;就在一个月之前,你还于皇城根下的三〇二医院让我搀扶着对这里遥遥祭拜。现在,掘一个墓坑,撒几把骨灰,摆放好一身衣服,填几掀黄土,你成了我永远等不到的归宿,我成了被你遗弃、抛别的未亡人!

  从墓地回家,悲怆而凄惨,这条我们走过多少遍的乡间小径,再也不会看到你的身影,以后的日子,我会带孩子们经常来看你,有一天,孩子们会像今日我们送你一样,把我送到你的身边。

  大叔的家里打扫得很干净,老人本来希望你最后在这里度过,是我没同意,我不舍得你走,我把你留在了县城里。

  从老家回到东院,看到灵棚已经撤去,亲朋好友也都各自回家,你不在客厅,也不在卧室,空荡荡的房子,少了一个你而陡失了家的氛围。

  好好一家人被我经营成了这个样子!整整两个月不堪回首的煎熬之后,一切都成定局,你走了,我还在,我和孩子们的日子还得继续。前方不管多少凄风苦雨,我们只得互相搀扶着面对。大宝,保佑我们吧!

  赵汉青晚上提及你什么话也没有给他留下,我告诉他,你不愿让他难过,把要说的话都告诉我了,你让我转告他一定好好学习,健康快乐的成长;你希望他身体好好的,心情好好的,学习也好好的;你化成了天上那颗最明亮的星星,会一直关注着他,关注着我们这个家。

  孩子默默点点头,很快进入了梦乡。我看到他嘴角微翘,口里喃喃私语。大宝,是不是孩子又在悄悄告诉你些校园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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